迴風

「…恆曆32年，在失去了李及這名猛將後，雖然在外交上始終維持穩定的關係，但是內政上卻因為和平富庶的日子，元王日漸安逸奢糜，未到15年，就開始走向衰敗。恆曆49年，歷經三代繁盛的王朝，即因內部的政治鬥爭、外戚結黨下宣告終結。」

「唔，」男人敲敲慣用的黑木鏤金菸桿，「覺得如何？」

「…我認為…元王的確是不可多得的賢君，但在下這個決定時，仍是不可避免地—」永祺忽地抬頭看向門口—

男人跟著望向門口。

一個人的腳步聲輕輕地由遠而近。

—永祺說話的語氣與速度沒變，「—受到感情的影響，雖是情有可原，但卻不能否認這個決定嚴重地影響了結果。」

「唔，說的好。」

一陣敲門聲響起。

「什麼人啊？」

「老爺，」人影在門外畢恭畢敬地打了個揖，「有兩位leaves的客人想見您。」

「唔嗯，」男人聞言移開了向門的目光，舉起菸桿抽了起來，「請他們進來吧。」

「是。」人影恭敬地又打了個揖，才緩緩開門，引進兩位客人。

先進門的是一位蓄著有點褪色的棕色長髮的年輕男性，長髮隨性地在身後綁起，身著淺灰色白條紋的夾克與黑色長褲，帶著微笑，顯得相當隨和，眼神卻又有點狡黠。

後進門的是一位黑髮，身穿黑大衣、黑長褲、黑鞋子，全身漆黑、散發強烈距離感的男子，尤其是臉上戴著一個只有左眼下方畫著一抹金色的白色面具，只是一進門就讓人難以忽視。

男人揮揮手，引進的家僕隨即又打了個揖，安靜地離去了。

棕髮的男子帶著微笑確定家僕遠離後，便轉向男人，乾淨俐落地打了個揖，「原先生。」隨即從懷裡掏出一封信，遞給男人。

「嗯，」原先生快速地看完後點點頭，隨手把信撕了，交給永祺，永祺起身接過，放在菸灰缸裡，點火燒了。

「你們…誰是『都麻』？誰是『疾草』？」

棕色長髮的男人又拜了個揖，「我是『都麻』。這位是『疾草』，我們都稱他為『子疾』。」

「噯，」原先生叼起煙桿，「我沒記錯的話，『疾草』應該是傳說中的植物吧。」

「是，」都麻應道，「疾草是我們leaves裡的第一名，我是排名第六。」

「這樣好嗎？leaves竟然派出這樣的高手長期在外，沒關係嗎？」

「是，這是少當家的吩咐。」都麻笑答，「『父親與原先生的關係極好，當初創辦leaves也受到天幫極大的幫助，既是原先生有需要，自然務必辦好事情。』這是少當家說的。」

原先生笑了幾聲，又咳了幾聲，「我恐怕支付不起leaves排名如此前面的人的費用啊。」

「費用自然是全免的，原先生。」都麻笑著回答。

「哦？」原先生吐了幾口菸圈，「看樣子李樂那小子混得挺不錯嘛。」

「托您的福。」都麻再揖。

「嗯…」原先生看看兩人後，又回頭看向都麻，「那麼你知道你們的任務嗎？」

「少當家只說要我們保護，其他一切都聽從原先生的吩咐。」

「嗯，」原先生起身揮揮手，示意眾人往內室走去，永祺自然地殿後，於眾人入房後，關上厚重的鐵門，拖了張椅子，捧著剛剛念著的書，坐下，臉卻向門外望著。

都麻看看永祺，再看向原先生慢條斯理地坐在椅子上，倒是子疾臉一直望向原先生那面。

「原先生，」都麻看向永祺，「就算不那麼做，我們也能知道的。」

原先生擺擺手。

「咳…我請你們過來不為別的，就是請你們進行保護。」原先生徐徐地又吐了幾個菸圈，「我的身體狀況已經大不如前了，怕是隨時都要進棺材，但就是這一件事，還叫我放心不下。」

「不用擔心，原先生。有我和子疾保護，沒人能動您一根汗毛。」

原先生擺擺手，「不是只有我，還有這孩子。」

都麻驚訝地回頭望向永祺，再看向原先生。

倒是永祺和子疾，二人都沒動。

「請問…原先生…」都麻語氣遲疑，「我記得沒錯的話，這位應該是尊夫人，」

原先生哼了一聲，但沒阻止都麻繼續說下去。

「…尊夫人纏上什麼麻煩事了嗎？」

原先生看了都麻一眼，嘆口氣，「想也知道吧。還有什麼麻煩，就是跟天幫扯上關係。」原先生又嘆口氣，「這孩子…不是我們道上的人。就是長女瓊崖以”沖喜”為名義給我的妾。」原先生搖搖頭，抽菸。

都麻了然，明擺著這是家族鬥爭，這位「夫人」就是瓊崖的眼線，可是…？

「原先生請原諒。」都麻看看原先生，往永祺的方向向原先生使了個眼色。

「噯，」原先生擺擺手，「這孩子是自己人。」

自己人？那就確定不是眼線了。等等，自己人？那麼…就是有其他提防的對象？「原先生…」都麻困惑。

原先生點點頭，敲敲菸桿，「要提防的是朱培、黃淺、商、裕璋、康猗還有瓊崖，也就是我的孩子們。尤其是長女瓊崖。」

果然，是家族內鬥。都麻想。

「這孩子，」原先生向永祺的方向看了一眼，「雖然是瓊崖擅自安排的，但我還沒老糊塗到這種地步。…海棠的事你們知道吧？」

都麻恭敬地一揖，「略有耳聞。」

原先生點點頭，張口欲言，停了停，又閉口，嘆氣，「…總而言之，這孩子很有資質，我不忍心他就這樣下去。」

「老了…」原先生搖搖頭，「看到這麼有資質的孩子就不忍心啊。」

都麻點點頭，「那麼，主要保護的，就是原先生和…尊夫人？」

原先生點點頭，又擺擺手，「噯，私底下就別叫什麼夫人了吧。」

「那麼…？」

原先生看向阿祺，阿祺平靜地回頭。

「…私底下，請叫我阿祺。」阿祺回答，輕輕向都麻點頭示意後，便又將臉轉向門外觀望。

都麻點點頭，「那麼，原先生，需要怎麼樣的保護呢？還是需要我們做些什麼？」

「我希望…你們可以幫忙到我死後，天幫順利交接完成之後。」原先生看向都麻，「可以嗎？這麼長的期限？」

「謹遵原先生吩咐。」都麻一揖，「原先生有什麼要求儘管隨時提出，少當家有吩咐，leaves隨時可為原先生提供最大幫助。」

原先生點點頭，嘆口氣，分不清是嘆息，還是鬆口氣。

「孩子，」原先生向阿祺招手，「你過來。」

阿祺遲疑地看向原先生又看向門口。

「不打緊，你過來，我給你介紹。」

阿祺溫順地走向原先生身旁。

「孩子，這兩位…是leaves的人。leaves…是我們道上才知道的『殺手組織』。你記得了，不要跟leaves的人為敵。尤其是排名越前面的。」

阿祺點點頭，「”不要跟leaves的人為敵”。我記得了。」

原先生寬慰地點點頭，「那麼今後會有一段時間會跟他們共處了。有沒有什麼想問問？」

「我想問—」阿祺眨眨眼，「請問你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看？」

都麻和原先生順著阿祺的眼光往子疾而去，而後者只是安靜地站著，良久，才緩緩把臉上的面具拿下。

原先生倒抽一口氣，「—這…」

面具下出現的是一張約莫14、15歲少年的臉，稚氣未脫。

—這樣的一個少年會是殺手？而且還排名第一，取得傳說中植物的名號？有沒有搞錯？不。一定是搞錯了吧。原先生皺眉，正要開口—

子疾眼光往眾人的眼光一掃，那一瞬間原先生便住口了，那眼神分明老練，跟外表大不相同。

「沒什麼。」子疾說。

阿祺看著子疾，安靜，「…那麼我沒什麼要問的了。」

原先生看著子疾，原想再說些什麼，停了停，還是沒開口，擺擺手，示意眾人離開內室，又喚來僕役領著子疾與都麻回房。

兩人才離開沒多遠，都麻忍不住就噗嗤一笑。

子疾看向都麻。

「…你喜歡那女的？」都麻連眼神都噙著笑意。

子麻撇頭，繼續往前走。

「不否認喔？不錯啦，滿可愛的。」都麻一臉開心地跟上。

「…不是那樣。」子疾看了都麻一眼，速度倒是沒變慢。

都麻笑的益發開心，「那是哪樣？一直盯著他看。我都沒發現哪。」

子疾瞥了都麻一眼，哼了一聲，「無聊。」話音未落，身形已經飄搖遠去，留下原想湊上前去的都麻。

「喂！開個玩笑而已嘛！幹嘛就這樣跑走啦！喂！…」

都麻喊著，但走廊已經沒有人的身影了。